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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十一月 29, 2004
怎样对待妖魔化日本
- 对郑若思兄文章的一点商榷
张三
谢谢兄台的宽宏，在这里重新整理一下，再写几句。
你回元江等网友帖子里的第二段：
2.我赞同您的如下分析：“官方对南京大屠杀是有回避之意的。文过饰非可以解释为知耻，文过饰非后再抵赖就使人认为，文过饰非并非知耻之举，而是有预谋的要抵赖。”日本政界以民族主义为诉求的政治家越来越多，他们很想把日本作为加害者的历史删除掉，但是日本的民主主义体制下，他们只能迂回地做，所以右翼教科书才会登场。
在这里，如果进行语法分析的话，很容易作出这样的理解（哪怕是误解）：郑若思同意，1.日本官方有预谋地要否定南京大屠杀；2.右翼教科书的出笼是官方背景的。
在这里，不对背景进行描述，不进行量化，为误解成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背景是，右翼教科书的被采用率不到0.1%，可以说在日本社会毫无影响；张三也写过文章也蒙郑网推荐，说明极右势力在其他西方各国的嚣张程度，远远超过日本。（http://www.tianya.cn/New/PublicForum/Content.asp?idWriter...）很多网友不知道，和其他成熟的西方国家一样，右翼和极右翼，是完全不同的。为什么中曾根康弘身为一贯坚决支持靖国神社官方参拜的右翼头子，却同时是中日友好的奠基人，而且一直还在做工作？为什么中日关系的改善追根溯源，还甚至可以追溯到战犯首相岸信介？
郑网说：“应该把张纯如的工作看成一个开端，中国人要把这项工作做下去，而不是把张的书当作顶峰，当作不容置疑的经典。”不止一位网友认为，郑网倾向于肯定张纯如的书。稍稍夸张一下，可以理解为，张的书不是经典，但近乎经典。不知道《史记》是不是一个恰当的比喻？:) 但同时，郑网也告诉过张三，你也同意南京大屠杀博物馆朱馆长的意见，张书是一本描写史实的文学作品。难道你所说的工作是指，比张纯如书更完美的，描述南京大屠杀的文学作品么，而不是说对史实进行扎扎实实的研究？把情感带入考证，是值得推崇的么？
张纯如书有宣扬民族仇恨，而不是民族和解的倾向，好像郑网和林网，还有其他网友的文章中，有足够的指出吧？如果说是她的疏漏而不是故意，为什么没有相反的情况出现？
持平是不错的，但窃以为对不同意见应该量化，数字更说明问题，为什么不强调数字呢？特别对于那些成见很深的网友。否则根据他们长久以来形成的阅读惯例，会过滤他们不想接受的信息。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郑网的文字远比林网更易于为反日网友接受的原因，虽然您和林网观点的实际差别，可能非常小。
张三曾经以法西斯德国举例，对600万犹太人的法西斯屠杀之所以能够成功，不是因为少数极端分子的反犹，而更重要的是因为公众，包括受过良好教育、有一定影响力的公众，对反犹的容忍、谅解、甚至默认。即使不是支持反日，对反日的容忍、对妖魔化的谅解，不管在国内还是国外的华人中间，已经成为普遍的行为方式。且不论这样的情形继续发展下去会如何，即使目前，这到底是支持了，还是反对了日本极右翼势力呢？这到底是鼓吹了，还是反驳了中国威胁论呢？亚洲杯足球赛看台上的叫嚣，到底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张纯如的书，在这里起了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作用？
和平时代，反反日、哈日甚至媚日，都并不可怕，也并没有什么嫌疑，因为日本内阁情报室不比CIA，根本就没有雇佣间谍的经费。最多不过是被骂，被打可以报警。因为这不但不会给中国带来任何威胁，而且还能给国家带来利益。再媚日，无过于在大陆两万多个日本独资或者合资企业为了点血汗钱就给日本人卖命，满腔热情打压国货的中国员工。但是妖魔化日本，和妖魔化中国一样，就是在为法西斯的幽灵摇旗呐喊，是中国、也是日本今天和明天的危险所在，这样的倾向，决不是因为有历史问题作为借口，就可以予以宽容的。
2004.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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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日本缺乏什么—答元江、苗仁、美利坚和诸网友
郑若思
首先感谢三位网友的关注和质疑。
回答元江网友：
1. “在所有提到关于南京市民被杀害处，主语被略去。”
不知您是否懂日语或了解日语的语法特点？日语的特征之一就是常常省略主语，中国人要过日语的写作关，先得有意识地把主语省到最少。省略主语并不是没有主语。在这里我可以肯定告诉你，日本教科书上谈到南京大屠杀的暴行，主语（施暴者）就是日军。
2.我赞同您的如下分析：“官方对南京大屠杀是有回避之意的。文过饰非可以解释为知耻，文过饰非后再抵赖就使人认为，文过饰非并非知耻之举，而是有预谋的要抵赖。”日本政界以民族主义为诉求的政治家越来越多，他们很想把日本作为加害者的历史删除掉，但是日本的民主主义体制下，他们只能迂回地做，所以右翼教科书才会登场。
我的看法：越是有人想在日本刷新关于加害者历史的集体记忆，中国人越是不能停留在喊口号的层次上，应该为建立信史而努力，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肯定张纯如从我做起的精神。
3. 日本学者研究结果的解读
“承认派”的研究成果，确实影响了日本学界的大部份知识分子。我在日本留学、工作十几年，所接触的同学、师长，对南京大屠杀以及日军侵华的罪行，都感到痛心疾首。即使是普通民众，他们了解了日军的暴行之后，也对中国人感到愧疚。我在其它文章里提到过，本多胜一七十年代访问南京大屠杀幸存者的报告文学《中国之旅》，整整影响了一代人。
但是任何一个社会里，披着民族主义乌龟壳的人总是比较容易占据道德制高点，日本在泡沫经济破灭后国民信心大受打击，以民族主义为诉求的政客和学者将此归咎为“自虐史观”，即反省历史使日本人失去自信。这几年小林善纪等草根右翼开始挑战学界占优势的“承认派”，这些都是危险的信号。但同样，这些人也在遭遇抵制，中国人能不能想一想，我们如何能有效地声援那些与狭隘民族主义作斗争的日本人？
4. 一点小问题。
七名甲级战犯的骨灰并没有丢进太平洋，而是保存在伊豆半岛的某小神社。
美国在战后为了远东利益，姑息了昭和天皇，没有彻底追究他的战争犯罪，是日本未能深刻反省历史的原因之一，所以，如果有远见的话，即使不是1945年，1953年的旧金山和约之际，高明的风水师应该能知道，谈论裕仁的战争责任终归会事件危险事。
“
苗仁网友：
1.同意你的意见：“张纯如的工作可以从两方面看。从学术性上看，可以质疑张纯如所给数据的可靠性，掌握材料的充分性，但止于质疑而已。要否定张纯如的工作，必须有更可靠，更充分的材料和数据。这一点，还没有人给出。从应用性上看，在日本作为一个整体越来越倾向于否认二战的战争罪行时，张纯如的工作是一个非常及时的对世人的提醒。就是发生在中文网上的这些争论，也足以佐证张纯如工作的重要和及时。”
补充一点：应该把张纯如的工作看成一个开端，中国人要把这项工作做下去，而不是把张的书当作顶峰，当作不容置疑的经典。我想张本人在天之灵也不会这么希望吧。我只是质疑她的某些观点，但是我尊重她的人格。
2. 关于日本政治右倾化的问题，请参照我的旧文。
-徘徊在受害者和加害者角色之间的日本
-日本右翼势力到底有多强大
日本的确对战争的反思不彻底，也有很多使人忧虑的地方。但是你说的两个情况不符合事实：
一是虽然有的承认南京大屠杀和日本侵略亚洲的加害责任的老一辈学者过世了，但是他们后继有人，我的朋友和同事当中（三十到五十岁）很多人在继续这项事业，而且也开始介入大众文化，与小林善纪等草根右翼作斗争。
二是抵制右翼教科书的不光是左派人士，我认识的很多非左派的甚至是平时不关心政治的人都参予了抵制运动。我不认为右翼真的声势浩大，《正论》和《产经》上发表文章的颠来到去总是那几个人。只是那些人不怕噪声分贝高，嚷得声音较大。不过我讲的是现状，如果日本人不能在一个相当长的过程里完成世界观的转变，仍不能避免历史悲剧重演。
美利坚和网友：
“1 你知道，张纯如的书在美国乃至世界许多国家出版后都有很大的反响。但是，唯独日本和中国这两个当事国禁止她的书。中国为何禁张书，我在新海川有所论及。从你的文章看，你对日本的言论自由相当赞许。我的问题是：既然如此，日本为什么也要禁张的书。难道真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日本到底担心的什么？ ”
中国没有禁止张的书，1998年权威的人民出版社属下东方出版社就推出了简体版，但是据说把英文版里谴责数字杀的字句删去了。
日本也没有禁止张的书。柏书房出版社本来要出她的日译本，但是提出其中一些字句希望修改，张表示如果要修改就不出了，结果就没出成。柏书房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出版社，东史郎日记就是他们出的，结果被东史郎案搞得狼狈不堪（他们也是被告），大概是怕又惹出官司来吧。虽然日文版没有出（有一说是印出来没有发行），英文版却在日本的书店有售，日本人英语口语不怎么样，大学文化以上的人阅读英语还是可以的，所以不能说是禁书。
“2 你知道，所谓仇日的中国“愤青”和其他许多骂日本的中国人，他们的心里其实还是媚日的，对日本人还是敬畏的。我的问题是：就你所了解的日本，多数日本人对中国人到底是什么态度？蔑视，同情，朋友，推崇？或兼而有之？”
日本人对中国人，要从对集合体的“中国人”和个别的“中国人”两个方面说。日本人对集合体的“中国人”有民族优越感，我想别说是发达国家，就是韩国、新加坡人都多少有这种情绪，现在由于在日中国人的几桩恶性犯罪，日本人对中国人的好感和信赖度下降。对个体的中国人，我觉得日本人还是友善的，如果一个中国人遵纪守法，勤恳工作、彬彬有礼，很容易赢得日本人衷心的尊敬，不会因为不是日本人受到歧视。
“3 你知道，日本虽是可以归纳到西方民主国家一类，但它与西方还有很大不同，我觉得也可以说是差距。就拿中国“数字”时它的表现来说吧，当时西方国家出于道义上的原因，对中国进行了严厉的批判和抵制，只有日本把道德放到一边，乘虚而入，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这是我看轻日本的原因之一，如果我在这个问题上理解不对，请你指正。我的问题是：你认为日本与西方国家有没有不同。比如说，日本与西方国家在人类道德上有无区别或差距？ ”
您问了一个非常精彩的问题。我的看法是：日本虽然成了世界经济强国，但它的文化特质仍然是内聚型的，一切以本民族的利益为出发点和道德准绳，所以这个民族的凝聚力不会因任何灾难崩溃，几次大地震就说明了这点；但另一面这必然会使道德变成相对的，在某种情况下，就会使残忍成为达到光荣的手段，日本的侵略历史就是这种阴暗面的大爆发。如果有更多日本人认识到道德底线从属于民族主义是危险的，民族主义必须接受人道主义的制约，人道主义是超越民族的道德底线的话，它才能真正从历史阴影里走出。这比首相道一百次歉或是把道歉写进宪法（不可能）都重要。
“4 你知道，日本长期以来对中国给予了许多经济援助，包括巨额低息贷款。请你帮助分析一下，日本此举是出于何种心态。纯属牟取经济利益，比较欣赏现中共政权，企图由经济而政治控制中国，真心帮助中国以赎二战之过？ 如果兼而有之，那些分量大一些？ ”
我认为日本的官方经济援助有三个目的；一是对中国放弃战争赔偿的一种感谢，二是借此给日本的相关企业提供经济利益，具体说来就是执政党内的大老政客在援华项目投标上可以照顾给自己献金的企业。虽然这第二个目的不很光彩，但是在客观上的确促进了中国的发展，老邓不是说了“发展是硬道理”吗？他的潜台词是“中国强大了，跟日本对话腰杆才硬”。
“5 你知道，日本一直在为成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而努力。你认为如果日本成为了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对这个世界是否是件好事？作为一个普通中国人，你认为对此采取何种态度比较合适：支持，反对，或静观其变，或乐观其成？ ”
我认为日本成为常任理对世界是件好事。有人说日本没有反省历史，没资格做常任理，那么英国人什么时候书面反省过它在全球的殖民统治？它的战争博物馆里对鸦片战争毫无悔意，有什么资格做常任理？有人说日本一做常任理就会走军国主义道路，我认为日本如果真想走军国主义道路，不做常任理也一样走。战前日本退出国联以后不是为所欲为吗？
日本入常任理，是一个学习如何做“世界中的日本”、学习以世界的视野看问题的机会，有利于改变日本的岛国根性。作为普通中国人，我没有投票的权利，至于中国政府该如何表态，已经有很多中国学者论述了“支持”对中国有利的理由，请参照多维观点里的有关文章。顺便说一句，日本的普通人对常任理并不热心，认为是乱用他们税金去搞形象工程。
暂且答到这里，还请各位继续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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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人： agnostic | 星期三, 十一月 21, 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