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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 十一月 11, 2007

为何CCTV和美国专家都说虎照真伪不重要?

张三

前几天,央视在一个节目中,表达了“华南虎照片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保护华南虎”的观点,“打虎”暴民万众沸腾如获至宝,嬉笑怒骂无所不用其极,认为这是央视试图包庇“造假者”,试图掩盖真相的明证。

国际权威的《科学》杂志关于华南虎纷争的报道出来第二天,曾以独家新闻率先透露《科学》将刊登虎照的新闻晨报记者郁潇亮,再次以《美国专家称无法从华南虎照片上找出明显错误》为题披露他跟美国虎专家Koehler的沟通结果:

【[美国动物学家]

无法找出明显错误之处

华盛顿州渔业与野生动植物部专家加里·科勒尔(Gary Koehler)同时给晨报记者发来邮件,阐述了对该照片的个人观点。“我最早看到这张照片,是一名姓李的中国朋友给我发来的在中国网站上发布的。这个网站发布的照片并不清晰,而我不能断定网站是否足够权威,以至于相信照片是真实的。在收到更为清晰的照片之后,我发觉老虎本身的确有些疑点,”他强调,只是觉得有些可疑,“考虑到数码版照片有可能进行了一些修改,所以我无法找出照片上的明显错误之处,而仅仅只能表示‘怀疑’。”他最后开了个玩笑,认为他的电脑系统被修改了参数,而不是他所看到的一张简单的图片:“我的电脑中招了,是特洛依木马,我的杀毒软件没有防住它。太惨了,对我来说是个教训。”很明显,他认为对照片的真假根本就不必太过介怀。】

关键句:“考虑到数码版照片有可能进行了一些修改,所以我无法找出照片上的明显错误之处,而仅仅只能表示‘怀疑’。”。哪怕“打虎”派今天也一致同意,虎照并没有进行过任何实质性改动,《科学》刊登的照片和陕西省林业厅官方发表的照片根本没有任何不同,所以我们可以知道,Koehler博士的“无法找出照片上的明显错误之处”,和数码版照片的可能修改并无任何关联。这可以作为《科学》《稀有老虎照片在中国引起轩然大波》报道中,“‘这是很让人兴奋的新闻-- 如果它可以证实的话,’ 华盛顿州渔业与野生动植物部虎专家Gary Koehler说,但是首先‘他们应该去寻找碎毛发和排泄物’以做遗传学上的确证。”陈述的补充。

Koehler博士,是《科学》该报道中唯一引用其证言的虎专家,是中国华南虎研究的国际权威,不久前还考察过江西资溪野生华南虎放归基地;早在十几年前,他就领导了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和中国国家林业局联合进行的首次野生华南虎调查,并在权威学术期刊发表报告,该报告至今被作为国际对中国野生华南虎生存状况认知的基础。拯救中国虎基金会官方网站在其《拯救中国虎常见问题解答》中,这样介绍Koehler博士:

“拯救中国虎的项目就是建立在与科学家充分交流的基础上的。著名美国猫科动物专家科勒博士,有丰富的野外工作经验,从一开始就大力支持和赞赏拯救中国虎的工作.,并对我们的项目给予充分的指导。”

为什么这样国际权威的观点,和CCTV、和中国林业局,如此不约而同?我早在两周前的《南方都市报为何和网民共同制造假老虎的假新闻》一文中,就严正指出:

【我无意抹杀任何个人的道德和智慧,但我有意抹杀网民作为整体的道德和智力。人性的卑劣,通过中文网络而达成最极端的放大。造假斗士方舟子的曾经猖狂,也就是因为深深扎根于这样诛心论罪的群众土壤。
  
我们的网络,只要是善,就宁可信其无、不愿信其有;只要是恶,就必然信其有,绝不肯信其无。在这里,举证责任必然倒置,质疑者无需提供充分证据、甚至无需提供任何证据,就可以理直气壮;面对红口白牙的质疑,当事人不但要提供“有”存在的证据,还必须提供“无”存在的证据;一旦暴民有所质疑,则任何人百口莫辩,因为天下没有可以穷尽的质疑。有罪推定的“逻辑”,从来无往而不胜。

不是不可以质疑。而是如何质疑。严肃媒体承担社会责任,毕竟完全不同于网络闲聊。舆论监督的实现,只有在满足专业和严谨的前提下。社会诚信丧失、道德沦丧,绝不是怀疑一切的理由。怀疑一切,这个社会的根基就要坍塌。媒体无论什么时候,都决不能有先入为主;媒体应该知道,虚拟不代表现实,复杂的现实状况,不是通过简单的网络诊断就能解决;特别在公众的狂热面前,媒体更应该保持冷静的头脑,媒体的作用应该是让模糊变得清晰,而不是让模糊变成混乱。】

我们饶有兴味地看到,在本次有关华南虎照片的轰轰烈烈的暴民和媒体的大合唱中,所有参加了现场勘察比照、看到现存陕西省林业厅全部71张原始照片、并参与鉴定工作的动物学家、影像专家、官员,都一致明确认定华南虎照为真、照片上华南虎为真,好几个在千千万万暴民的怒吼声中,实名站出来支持周正龙,甚至不惜以脑袋担保、为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农民背书,至今都没有一个人有丝毫退缩;10月23日汇报会上同样看到这些原始照片的国家林业局专家,同样没有任何质疑,第二天就作出了向镇坪派出华南虎资源专项调查组的决定,下周就将出发;好几个中央级媒体也在“打虎”高峰期间,勘察过现场、看到过原始照片,也没有提出任何质疑;而坚持“质疑”华南虎照为真、或者华南虎为真的所谓“专家‘、记者、网民,虽然数量可能以百万计、千万计,统统还高高举着“正义”、“真相”的旗帜,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仔细看过哪怕一张原始照片,更不要说全部;更没有一个勘察过现场。

据说“一眼看上去就是假的”的照片,为什么这个对比,却是如此悬殊?中国专家的话不可信,因为瞎了眼或者伙同造假,是吧?美国专家的话不可信,是缺乏经验或者不了解情况,是吧?换句话说,套用文革教父的语式,是不是中外臭老九都最没有知识,暴民们才最有知识?

一个月来,周正龙多次自述具在,陕西省专家的鉴定结论具在,关克为说明老虎是活老虎、对71张照片的详细描述具在,并在陕西电视台一一进行了解说;同时,每天冒出来的“打虎”的所谓“铁证”,至今只怕成百上千,却没有一个被中外专家或者权威机构认可;“打虎”者自己的真面目,却暴露无遗:

据说的中科院“首席” 植物学家、被南方都市报作为“中科院专家”代言人的傅德志,不但植物知识严重匮乏,发表“谁TMD的告诉我什么“锐齿栎”!” (张三按:锐齿栎是虎照中被傅专家认为在镇坪不可能存在的植物)这样的名言,不但把坚持真相支持周正龙的都打成造假集团成员,而且匪夷所思伪造起“国家林业局要彻底清查伪虎门”的的“央视新闻”;
著名的《南方都市报》记者谭人玮一再制造假新闻,拯救中国虎基金会明明对虎照真假完全中立,他却用大字标题说基金会进行了“委婉质疑”,并蓄意传播后来被基金会正式否认的以基金会职员名义发表的认虎照为假的网络言论;并一再罔顾南都声誉,利用网络所谓民意,把根本靠不住的网民对网络照片的网络分析,作为自己文章的“铁证”;
中共广州市委机关报《广州日报》记者何涛,因为周正龙收了他采访费,就公器私用,以《周正龙其人》为题用整版报道进行含沙射影的人身攻击,企图达到抹黑周正龙的目的;
中科院动物所职员解焱明明跟大型猫科动物研究毫无关系、不可能有资格参加任何相关鉴定,却被《南方都市报》等冠以“长期研究大型猫科动物的中科院专家”,用她虎照为假、陕西官员被欺骗的强烈暗示来煽风点火;
中科院20多岁、学习生物多样性的学生张劲硕发表质疑鉴定专家的言论,被无良媒体蓄意隐瞒其学生身份,或者干脆冠以“博士”头衔;
陕西一个硕士研究生给傅德志的私人信件,被冠以“陕西植物学家”的名义发表;
复旦大学教授葛剑雄,在《南方都市报》发表奇谈怪论,认为陕西省林业厅对于虎照属实的正面认定,属于不当作为。是不是以后凡是是非真假曲直,认定权统统归于中央,省地县机构取消算数?打官司都到最高法院去打?
……

其实,11月8日,国家林业局新闻发言人曹清尧在回答《法制晚报》记者相关提问时,就言简意赅地指出了问题的全部症结:

“刚才您讲到的照片,照片的真假要由有关权威部门进行鉴定。陕西省林业厅10月12日已经发布了新闻,并且根据有关的程序,请当地的有关部门进行了鉴定。按照有关法律的规定,当事人如果有疑义,应该向作出决定的机构或部门提出行政的复议,国家林业局目前还没有接到这方面的复议。”

关键词:“已经”。陕西省林业厅这个权威部门的鉴定结果,是早就众所周知的:照片是真实的、虎是真实的。真伪不是真的不重要;真伪之所以现在可以说不重要,是因为照片和老虎的真伪已经有了权威鉴定,而这个鉴定至今没有受到任何有效质疑,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拿着网络照片乱吐口水妄议真假,可笑之至。在没有收到正式途径的异议申请之前,上级部门不可能再次动用国家资源,为下级部门的判断再作鉴定,这是任何一个正常国家的正常人的最基础的常识;哪怕收到正式途径的异议申请,是否再次动用国家资源,也要看是否符合法律法规。比如规定中级人民法院终审的案子,不可能再告到高级人民法院,更不可能到最高法院,最多只是信访。打虎的这千千万万正义群众,出来几个风餐露宿到北京信访的,嗯嗯大概不难的吧?形形色色地球人“质疑”NASA登月都四十年了,白宫又出面调查真假了没?

新京报今天以《"虎照真伪"问题不容推诿回避》为题的社论就很有代表性,煞有介事地说什么“有关部门始终对虎照的真伪采取回避和推诿的态度”,认为“有关部门”应该根据公众的猜疑再次鉴定真伪。它第一告诉我们,省林业厅不是有关部门,或者还没有对虎照真伪作出鉴定;它第二告诉我们,国家林业局恪守程序的正确做法是回避、推诿;它第三告诉我们,公众的暴力是正确的,大过程序正义、大过法律法规;它第四告诉我们,意识决定存在,根据猜测就可以怀疑事实真假;他第五告诉我们,有罪推定有理,而诽谤诬陷统统无罪,“如果是真的,意味着国家投入保护的力度要加大”,媒体和暴民这些侮辱和损害性言论统统可以一笔勾销。

打着正义旗帜的,也可能是邪恶;叫着打假口号的,也可能只会造假;打着追求真相名义的,也可能是热爱假相。公众对公权力的监督当然重要,但第一不能诛心论罪、第二要遵守法定程序,否则,只能自动丧失其正义性,而导向事物的反面。华南虎事件中暴民们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翻版;所谓“虎照之争核心问题是真假问题”的谬论的核心问题,就是要以暴民们的真假为真假,暴民们以为假的,真的也必须变成假的;万一变不了,那就是(有罪推定的)质疑无罪、打假(哪怕是打真、造假)有理;就今天而言,这和那个同样打着“真相”牌号的滚着滚着教,又到底有什么两样呢?相比之下,我倒是赞赏郝劲松的诉讼。尽管其具体理由相当荒唐,但这至少是通过法定程序监督公权力的一个有益尝试。

2007.11.10

* Koehler, G. 1991. Survey of remaining wild population of South China Tigers. WWF Project/China 4512.

http://cache.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free/1/1045506.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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