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

By continuing your visit to this site, you accept the use of cookies. These ensure the smooth running of our services. Learn more.

« 火车蜗行逼疯乘客,乘务员下跪求饶 | 首页 | 林毅夫、曹树基论饿死三千万 »

星期二, 二月 05, 2008

南方周末:直击广州站春运

直击广州站春运:旅客称像经历炼狱一样(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2月05日15:19 南方周末

作者:南方周末记者 张悦 苏岭 何海宁 发自广州

漫天风雪 人心惶惶

看天苍苍 大地白茫茫

淹没了多少希望

爱的力量 锐不可当

雪溶于水 血浓于水

我在为你的坚强而歌唱

路的尽头 就是家园

陌生的手 雪中送暖

祝愿你一路平安 到永远

——摘自《雪中送暖》

“炼狱”

2月1日中午11点30分,做布匹生意的浙江金华人陈新生一家三口从中山大学坐地铁,再次来到广州火车站。到达地铁站的他们尚不清楚,他头顶上这方小小的地方已经堆集了二十多万人,他更不会了解,这条地下铁和头顶上方他们要搭乘回家的铁路是怎样的咫尺天涯。“像经历炼狱,死过一样。”整整24小时之后,陈新生坐在开往温州的K326上,从“炼狱”得到“新生”的陈新生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因为京广铁路湖南段电力中断,1月 26日上午11时30分,警方封闭火车站广场东往西公交车道,13时30分,封闭火车站广场环市西路东往西路段机动车道;下午2时,春运应急预案启动。

此后10天中,数以十万计的人流在这片狭窄之地上下波动,地球上最拥挤的一幕在这里开始上演。

从1月30日开始,陈新生便密切关注火车站的新闻。这天温家宝总理在广州火车站探望滞留旅客,他看见总理说“请大家放心,我们一定能让大家在春节前回到家”。

在中国的语境中,总理亲自过问并承诺的事一定有希望。急盼回家的陈新生也这样料定,果然1月30日晚,铁道部新闻发言人宣布,京广铁路线运输秩序基本恢复,运输能力已大幅提高,铁路机构正全力运送旅客返回家园。

也是在当晚,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来到广州火车站,可他们很快被黑压压的人流吓住,走在机动车道上的人流跟无头苍蝇似的,他们不知道在哪里候车,也不知道何时能坐上车。他们的票是2月1日的,惊恐不已的全家人就选择先折回家,以期后天人流能有所减少。“炼狱”的感觉,广东电台的DJ陈晓琳也领略了一回。这些天她一直在做春运的特别节目,但是她没有想到她会亲身经历春运的恐怖。

就在陈新生折返的时候,下了班的陈晓琳开着辆红色富康车,驶出位于人民北路的电台,习惯性往右转,因遇交通灯,她的车停在了一辆警车和一辆军车后面。

绿灯亮了,警车往前开,军车往前开,富康车往前开。

此时路口已被管制,社会车辆不得跨越,但军警看了看她车头的采访车标志,居然挥手示意她可以过。“我心里明白他误会了我是去采访的,但我想:那就将错就错吧。”一进入封闭区,她就知道她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紧紧跟着的警车、军车和“采访车”瞬间被人流冲散了,人流像流沙一样地堆在车的四周,他们完全没有意识这是一辆发动的车。

可怕的是那些俯视她的眼神:空洞、无助、冷漠……她的双腿下意识地抖起来。她紧闭车门,突然发现车窗留了一条缝,赶紧神经质地关死。“我的倒后镜被人和行李刮得乱七八糟。我绝对相信,这个时候,但凡有人起哄,这些像马蜂一样扒在我车身上的人会迅速把我给吃了。”

车死死地被人群堵着,没有一丝能前行和后退的迹象。

这个时候,前面来了一个警察,“我想,不管你是来帮我的骂我的罚我的,快来救救我。”

警察在人群中蠕动,眼看还有几米就到了,这时,一群人从另一个方向围上来问他什么,人群好像意识到那里有个信息源,立刻饥渴地扑向他,那个警察迅速被人群埋住了。

最后,陈晓琳知道只能自己救自己了。她壮着胆打响喇叭,一寸一寸往前挪……一百多米路大概走了30分钟。

当陈晓琳终于冲出人群冲上内环路时,她回头看看火车站“让人头皮发麻”的人群,看到人群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那个女人怀里的孩子跟她女儿一样大。她哭了。

旅客回家心切冲击人墙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2月05日15:19 南方周末

潮 涌

2月1日,广东媒体刊载了省委、省政府“告全省人民书”:“我们必须清醒地看到,目前的胜利只是阶段性的,未来形势依然严峻。我们诚恳地希望大家正视现实困难,留在广东、留在这片洒下了你们辛勤汗水的地方,过一个特别的春节。”

而就在温家宝视察广州站后的1月31日,媒体刊登了广铁集团的通稿:京广南段铁路运输能力基本恢复。力争在今后五日内完成广东地区所有持票旅客输送,确保在春节前夕,这些旅客全部踏上旅途。

更多的人受到京广线恢复消息的鼓舞,重又涌向本已脆弱的广州站。2月1日这天,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滞留旅客猛增至50万人。

陈新生也在此列,他执意照原计划回金华老家。

陈新生来广州6年,每年回家过年都坐火车,那是最方便也最经济的方式,“原来也就是提前个把小时到火车站,到哪里候车都有明确指示,直接进去就好。”

今年,一切都变了。紧张气氛已经蔓延到地铁里。为了将人流压力分散到火车站广场外围,地铁通向火车站内候车室和广场内侧的B、C、D1等出口全被公安和武警封锁,上行电梯已停止运行,转而密密实实地坐着两排换岗休息的武警。

出地铁D4口,就是目前这个星球上大概人口密度最高的一块地方——广州火车站广场。流花车站立交桥下,陈家三口人被挤在人群中间。

这里无人引导,不知道该往哪里排队。他们问维持秩序的武警,回答说“不知道,就在这里排队吧”。

尽管已经有思想准备,但他们还是无所适从。车站天桥两边都有进口,不知道哪边开,人们只能听信传言。“那边开口了”,人们迅速向着话说的方向跑,像急起的潮。一会儿,有人说“那边开了”,又起一阵海啸。在人群中间,他们不是自己在走,而是被裹挟着往前。

陈妻把挎包挂在脖子上,低着头,“像‘文革’时的反革命”。为方便取用,毛巾、雨伞放在挎包里,腾出手来拉行李。她拼命用一只手,抵住前面人的后背,身体往后仰,争取一点点空间。如果脚发软倒下去,可能被人踩踏。女儿袖手跟在旁边,但已经无法拉住手。

受的这一切罪都是为了要回家。

电台中,像陈晓琳那样的DJ不断地游说在火车站广场的人们不要回家。DJ们给他们算着回家和不回家的成本对比,选择在广东过年有政府免费提供的电影和娱乐活动享受,还能省下至少1000元来回路费和花销,这笔钱足够在广东过个他们从未有过的好年了。

然而,这些游说都避而不谈一个成本天平上的重要砝码:情感。

此刻,在庞大人群外围挤不进去的赵宝琴不得不回家,这个离异的女子此行的目的地是甘肃甘谷县安远乡大成村。背井离乡的她在东莞大朗镇一家毛织厂打工,供养她在兰州读大学的女儿,过年是她一年中惟一见到女儿的机会。

此时,她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几小时后的一场事故可能让她永远失去了再次看见女儿的机会。

对于陈新生这样想移居广州的异乡人来说,过年不仅意味着一年来终能够亲人团聚,更有现实意味:陈新生的女儿今年中考,按广州新规,必须回户籍所在地办身份证。

同样挤在人群中的陈妍也不得不回家。在广州做保姆的她家在衡阳,这个冬天南方雪灾的重灾区。家里的老父亲瘫痪,家里停电停水,最近连家里电话也打不通了。她迫不及待地回家,即便那是灾区,但在那里,她便不是一个没有安身立命之所的都市游魂。

织 女

1日下午3点多,陈妍带着2月2日凌晨的票,与丈夫和儿子挤入人群。

人群中有人说:“有小孩可以先进去。”他们抱着儿子,原本拥堵不堪的人群主动让出一条狭小通道,他们挤到栏杆前对武警说:“能不能把小孩抱过来?”

“孩子在哪?”武警的回答很痛快,“但大人只能进来一个。”

陈妍和儿子先进入到站前广场。在一个原购票大棚里,她和其他跟家人失散的旅客呆在一起,一站就是10个小时。她越来越焦急:丈夫失去踪迹,票还在丈夫手里,手机也无法打通,她只好在寒风里哆嗦着。

陈妍拉着儿子站在火车站西侧的进口,成了现代望夫崖。这些女人要么是挤晕的,要么是发病的,要么是抱着孩子的,只有上述情况才可以被抬出来。这几天,被挤晕倒的人数超过了一千人。

这些出来简单治疗后的女人们在栏杆这边坐着哭,因为丈夫或者男朋友还在武警守卫的铁栏杆对面,多数已被人群吞没,她们毫无例外地只知道哭。这样的防线一共有三道,这是第二道,她们有的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短暂而痛苦的两地暌违了。

一个叫宋秋芳的女人边哭边喊:我胃痛得不行,挤的时候,一些男人的胳膊肘挤我的胃,晕了才被抬出来。我老公在里面,也不知在哪里,还有两个包找不到了,都十几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也没有水喝,已经挤了一天了!

武警通讯员陆健东一边拍着照片,一边同情地说,他们活脱脱是现代的牛郎织女。“想进,进不了;想退,退不了”。当陈新生他们来到第二道防线时,已是暮色四合,每一秒都在往前推挤,又好像原地不动,陈新生基本是一只脚站地。没有退路,他只有熬。

从中午2点开始,雨一直下。

雨水从伞与伞的交接处滴到陈新生的身上,他的鞋子都进了雨,止不住打冷颤。

这个区域最前面,用铁栏杆隔开,与火车站广场有一段100米的距离,由武警把守着。进入火车站广场区域,才算进入正式候车的范围。从那里一直到进站台,放行的节奏和人数,由2008年广州春运指挥部统一调度。

前一批人被放进去,陈新生一家挪到了队伍的前头。这时一个年轻人爬栏杆,想硬冲过去。一个三杠两星的武警干部命令手下,将他从火车站广场押出去,重新再排队。

来了两个武警。周围的人说女人和孩子可怜,希望让她们进去,武警同意了,但不敢打开铁栏杆,让陈新生妻女和另外三个女人从栏杆爬过去。从此,陈新生一家被分隔开,互相看不到,只能通过手机联系。

妻女走后,陈新生忍受不了,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喊“放人”、“要有点同情心”。回答他的只有广播喇叭不间断的声音——“请持当日车票的乘客才来火车站,第二天的不要来”。

闯 关

面对在雨中长时间的等待,人群中有人开始歇斯底理地吼,“我要回家!”一嗓子引燃了无数嗓子,跟着吼起来,群情激昂。三层手挽手的武警封锁线已经被冲成S形,人群中有人开始搭人梯踩着武警的头硬冲过去,武警也搭成两人高的人墙抵挡。这个进口,防守的武警有两百多人,而冲击的人群有两万人,领头的人被打退,其他人又前赴后继地冲将上去,一个冲过去了,两个冲过去了,第三个居然也冲过去了……

武警的人墙被冲开一个口子,疯狂的人群蜂拥而入,有人喊:“有人被挤倒了,停下!”但没有人听,人潮继续往前推。“踩着人了”及“停下”的喊声一直没停过。而人们的步伐也没有停过。

武警通讯员陆健东说,人数这么多,情况这么复杂,人群冲击时挡也挡不住,再挡就要踩死人了,但也不能放任一窝蜂地冲击站内,这样会造成更大的悲剧,只好慢慢疏导。

这也许是世界上最奇怪而悲情的一种对抗。双方都没有把对方当成敌人,一群没有免于恐惧的自由的人们和一支没有使用暴力权的国家强力队伍的对抗,目的却是同样的——保障这些乘客能够顺利回家。

在前线指挥的武警广东总队春运执勤指挥部常务副总指挥朱广英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这样的冲击每天都会发生四五次。朱广英已经连续在广州站执行了5年的春运任务了,这样的场面,今年是第一次。

如果没有后援,武警战士只能在疲惫中坚持。甚至还出现了“换岗不换人”的情况,下了执勤岗位的部队就在原地退后休息,以待不时之需。

之前一个晚上,在这样的疲劳战中,武警陈文已经在一场同样悲壮的对抗中负伤。

陈文说,“如果他们涌进来,就会发生踩踏事故,我们是一定要维持秩序的。”他带着20名武警,和其他人组成3道人墙,堵在出口处。尽管他们面前有铁栏杆,但这已不起作用。

武警尝试用网状分割的办法隔离人群,但旅客有了应对招式:他们人贴人,前后互相抓住腰带,武警很难切割进去。

人群里不断有妇女昏倒,旅客把她们举起来,传到武警前。陈文过去把妇女抬出来,人墙在一瞬间出现薄弱缺口。就在这时,所有的人涌向薄弱处,栏杆快要倒了。

陈文想把缺口堵上。在吆喝声、起哄声中,他模糊地看到一个物体呈抛物线砸向脸,他一阵眩晕,用手一摸,满手都是血。在倒地前,战友迅速将他抬出现场,马上到医疗点止血包扎。

在武警总队医院,他靠近鼻子的右脸颊出现1.5厘米长伤口,缝了8针。这个23岁的小伙子有些担心,将来留下伤疤可怎么办?

朱广英后来告诉本报记者,在2月1日晚的几次冲击事件中,有二十多名官兵受伤,多是被硬物砸伤,最严重的是被人用拳打伤。


人群里传来喊声:死也要回家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2月05日15:19 南方周末

守 护

陈文受伤时,武警贺柳明正在陈文身旁。

隔着栏杆,贺柳明直接面对着汹涌的人群。有妇女躺在人头顶,想直接滚入栏杆内侧。他没有办法,只能接住。这名妇女下来后,马上大声呼唤同伴也过来。有位妈妈昏倒了在医疗点治疗,留下嗷嗷待哺的婴儿,他抱着哄着,婴儿一个劲儿哭。过了许久,他才看到寻婴的母亲哭泣地走过来。

更多时候,他拿着凳子架在栏杆上和旅客们对峙着。人群中不断传出叫骂:“你们没有良心!”这时贺柳明会觉得心痛。

他回话:“你回家重要还是生命重要?”

人群里传来喊声:“死也要回家!”

常务副总指挥朱广英说,他们每天都教育官兵要理解群众心情,又冷又饿又下雨,有的旅客在雨中等了二十多个小时,有的几天几夜滞留车站,有一些群众情绪比较暴躁可以理解,他们连大小便都不能,我们武警也着急啊,更值得同情和需要武警官兵帮助的是,多日滞留的群众中,有心脏病、高血压的病人,还有老人和孩子,“我甚至自己都抬出过几个孕妇”。

从26日春运进入非常局面以来,朱广英已经处理了三十多起冲击候车室和站台的事件,“我们都能做到及时化解,没有发生过控制不了局面的情况。没有出现像北京密云彩虹桥一样的可怕局面。”“但不管任何时候都有一条铁律,就是不准对群众使用暴力,我们绝对做到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朱广英自己在1月 31日被旅客扔出的一瓶满满的矿泉水砸中左耳,目前依旧红肿,听力两天都没有完全恢复。

被群众不理解的时候,贺柳明心里很难受,“那个滋味很难说出来。”在人群里,他依稀看到了父亲矮小的影子。父亲在他读高中前,一直在广州打工,年年遭遇春运。但回到家后,父亲从没有跟他讲起。现在,他才知道父亲在外打工的苦楚。

贺柳明的手臂也在执勤期间脱臼了,他让人接上,继续执勤。守护和他父亲一样善良而无助的乡亲回家。

生 死

2月2日凌晨刚过,第二道防线西进口终于获得指挥部命令开始放人,拥堵的人群像决口的洪水般涌入站前广场。

陈妍丈夫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来不及惊喜和拥抱,他二话不说,抓起陈妍手里的鸡蛋就往嘴里填。然后立即卷入汹涌的人潮里。

身后,人潮凶猛,武警又开始封堵进口,人堆里传出一声声女性的尖叫声。很多人在人潮中根本拿不住行李,又不敢停,停了就可能被踩在他人脚下。人潮退去,进口区留下行李包、塑料袋、报纸、高跟鞋,一地狼藉,有的铁栅栏甚至已变形。“织女们”哭着拥抱像漏网之鱼一样幸运的自己的爱人。公安和武警催促他们赶紧往前走,不要做停留,以免在人潮中碰撞伤亡。

17岁的湖北监利女子李红霞没有像他们一样,逃出无序人群的外围。2月1日晚上9点,她倒在省汽车站外路段,被汹涌的人潮踩踏导致昏迷。

在广州番禺某钟表厂打工的李红霞,家在湖北监利县白螺镇薛桥村4组,家有7口人。初中肄业后,她帮家里干了2年农活,2007年农历正月十三到广州打工。

李红霞的弟弟回忆说,1日晚7时许,李红霞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称已到火车站,将乘当晚8点的火车。当时她对家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挤上火车后再给家里打电话”。

广铁一位负责人向本报记者透露,2月1日当晚,广东省委书记汪洋在广州火车站与各相关负责人开会时说,如果处理得好,这里的一切就是经验,如果处理不好,这里的一切就是教训。言犹在耳,当晚悲剧即已发生。

事实上,李红霞并不是1日当天发生事故的第一个人。

1日凌晨,和其他人一样,李满军在搜索被武警忽视的角落。他发现很多人穿过一道铁丝网,爬上了火车站南边的天桥。

李满军带着女朋友张池爬上天桥。有人告诉他们,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就能上火车了。

他们购买的是1月29日往岳阳的火车票。如果没有雪灾,李满军此时应该在老家,1月31日是女朋友生日,他将为张池戴上一枚求婚戒指。32岁的李满军离过一次婚,他将开始另一段婚姻生活。

天桥有些高,李满军先跳了下去,张池准备将行李递下去。然而,李满军一声不吭地卧倒在火车顶上。衣服开始冒烟起火,火借风势越来越烈。这时,盲目拥堵的人群才开始注意到这对情侣。有人马上报警。民警带着灭火器赶了过来。

张池玩命跳了下来,想扑灭李满军身上的火。后来医生诊断,她的腰椎和脚踝骨折。

在医院里,李满军曾一度被痛醒过来。他问守在身边的张池:“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就骗他说,你是在做梦,等你好了,咱俩就结婚。”事后张池告诉媒体记者。

但李满军还是没有抢救成功,2日凌晨5时20分去世。“他是复合伤,除了电伤外,内脏功能都损坏了。估计是电流通过导致的。”烧伤科主任告诉媒体记者。

同样在2日凌晨1点40分,在攀越广州火车站东广场对出的内环路高架桥时,赵宝琴不慎从十多米高处坠下。十多名武警战士紧急救援,拆下路中一面栏杆作担架,一路接力将女子抬着朝广州军区总医院飞奔。

“过了桥就能走到火车站,她的行李我都已经帮她拿过去了,我回头再看赵宝琴时,她人突然就不见了。”她的同伴杨晓英说。

此前她已一天没有进食。赵宝琴的表弟对本报记者说,离了婚的表姐家里面特别困难,女儿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全靠她在东莞每个月1000元的工资供给。

为了维持现场秩序、确保旅客生命财产的安全,经中央军委批准,素有“岭南铁军”之称的驻粤某集团军装甲旅迅速派出1500余名官兵,于1日晚连夜进驻广州火车站广场执勤。

广州军区某师随后也派出数千精锐将士,一同协助地方维持春运秩序。

回 家

1日晚上11点半,陈新生一家好不容易从几万人的最末梢挪到入口前——6小时挪了200米,这个距离本·约翰逊跑下来不需20秒——之前也是如此排了5个多小时的队才被获准放入第一道防线。

而这第二道防线他们同样花了5个多小时。在同样的狂澜下,陈新生被推倒,所幸绊在一只行李箱上,才没有全身卧地。他的右手中指淤青,左腿被踩出血,裤管沾上泥。

2日早上10点,陈新生妻女进入雨棚区。10:50,陈新生也来到这里,与妻女会合。11∶00,一家人听从指挥,穿过候车厅,前往站台。

2月2日11∶10,陈新生夫妇和15岁的女儿终于上了K326(广州至温州)。6号硬座车厢空荡无人,但他们径直坐在一、二、三号座位。在过去的24个小时里,他们“屁股没沾过一个地方”。陈新生的眼镜沾了水渍,眼珠要往上转。他的黑色夹棉外套、黑色毛衣、保暖内衣、蓝黑色外裤、里裤和袜子濡湿透了,只能等车开了,到厕所去换。陈妻像刚出发廊,做了个直发烫,没完全吹干。陈女坐在他们对面,不声不响。不过他们已经挺满意现在所得的这一天一夜的成果了。

对比相同车体的K325次,1月25日从广州开往温州的那批乘客,在这趟车的所有人真是幸运。那趟车1月31日下午5点才返回温州,整整晚了三天三夜,而且遍体鳞伤:56块双层中空的车厢玻璃被砸,餐车冰箱遭弃,桌子掀翻、炉具被毁。

“一块玻璃两千多块,餐车不能用,损失五十多万。”列车长陈小雄目睹了从业几十年来,最可怕的景象。

也是在2日,广州警方正式公布了李红霞的死讯。她成为首名在广州火车站的人流中失去生命的乘客。随后几小时,是李满军。

3日,广州市委书记朱小丹说,“要给火车站减压,再这么压下去,出事是必然的;不出事才是偶然的。”

一直到2月4日下午5点,赵宝琴还在昏迷中。杨晓英说,在掉下天桥的那一刻,她手里还攥着那张花420元从认识的黄牛那里买来的火车票。

1月27日,列车大晚点的时候赵宝琴曾经去退过票,经过站方扫描检查,这价值420元、寄托着赵宝琴回家希望的纸,是一张假票。

(邬宝山、陈晓华、李成贵对此文亦有贡献)

23:05 发表在 中土 | 查看全文 | 评论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