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

By continuing your visit to this site, you accept the use of cookies. These ensure the smooth running of our services. Learn more.

« 日本自卫队对中国飞机紧急出动今年上半年仅一次 | 首页 | “中国女排日本受难堪待遇,被迫脱裤拍照” »

星期三, 十一月 01, 2006

日本学界对张纯如《南京大屠杀》的看法

南京大屠杀札记(之一)

发布时间:2006-10-12   点击次数:115  
作者: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近代史室研究员 程兆奇

......
张纯如(Iris Chang)《南京暴行:第二次世界大战被遗忘的大屠杀》.1997年在美国出版后,受到了美国媒体的广泛关注,并曾高居畅销书排行榜,取得了很大商业成功。在国内也得到了相当的好评。但在日本,此书面对的却是一种深刻的尴尬——这不是指否定南京大屠杀的“虚构派”,也不是指“一般”大众,因为“虚构派”的对立立场和日本大众的暖昧态度,无“但”可言。这里所说的尴尬,是指长期栉风沐雨,为揭示南京大屠杀真相而作出了不懈努力的日本“大屠杀派”。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圣芭芭拉分校教授Joshua. A. Fogel在《Iris Chang描写的南京事件的误认和偏见》中对《南京暴行》作了严厉地批评,他说是书作者对有关研究的“无知”到了“令人吃惊的程度”,不仅对日本严肃学者是“重大打击”,也给了否定南京大屠杀的右翼以反攻的口实。他对“好评如潮”的美国媒体也不假辞色,批评是“盲者为盲者导向”。日本左翼重镇《世界》1999年11月号刊出此文,文后附录了一桥大学教授吉田裕的“解说”,吉田是日本“大屠杀派”的新一代中坚,他的“解说”确实有一种浓重的挫折感。他说对于与南京事件论争有关涉的日本研究者来说,Iris Chang的The Rape of Nanking是唤起复杂感情的著作。对这本书最初的率直反应,当然是不能接受。单纯的事实错误太多,这样的话,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为日本持南京事件为“虚构”的论客提供合适的标的。

许多日本研究者和记者,对史料和证言进行了细心地发掘,对事件的背景给予了多方面地分析,但这样的努力却完全被无视,实在让人不能接受。

《南京暴行》的日文版几经周折,终于还是躺在柏书房出版社的仓库中未能与日本读者见面。与外界的传言不同,日译本落得这样的下场,不是日本右翼的阻挠,据洞富雄去世后成为在世“大屠杀派”第一元老的藤原彰(一桥大学名誉教授)说:“因内容有问题,我们编辑了辨正性的书,拟合为一组(七少卜)发行。但Chang氏不同意,出版只能终止。”

《南京暴行》日译本迄未出版,但吉田所谓“提供”“标的”并不是杞忧。因为日本“虚构派”“中间派”确实以此书为由头,大量著文,掀起了否定南京大屠杀的又一轮反攻倒算。时下“虚构派”中的活跃人物东中野修道(亚细亚大学教授)、藤冈信胜(东京大学教授)的《南京暴行》研究》,竹本忠雄(筑波大学名誉教授)、大原康男(国学院大学教授)的《再审“南京大屠杀”》都是攻击张著的专书。这些著述从事实的认证到观念都和普通的右翼宣传品一样,带有浓厚的党派意识形态偏见,但张著确有被逮住的“硬伤”(将另文详论)。我们当然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指出“虚构派”本身的种种不经之处。但在“局外人”,尤其在有护本情绪的日本民众眼目中,落下了这种“把柄”,“各持己见”的印象得以强化一定是免不了的。

最近日本最具影响力的右翼——左右之分虽十分陈旧,但在日本仍然有效——刊物《诸君》,就“南京事件”对日本“虚构派”“中间派”“大屠杀派”做了一次详细的间卷调查(《まほㄋレ派、中间派、大虐毅派三派合同大アこ?ト》),中间派以外的两派在所有项目上针锋相对,本是“理当”之事,此次却因张著而在对张著的评价和“大屠杀”的认定两点上出现了罕有的接近。

对张著的评价,虽然藤原彰和笠原十九司(都留文科大学教授)就英语圈中“宣传”南京大屠杀的作用给予了有限的肯定,但因有上引吉田裕所说“太多”的错误,由错误而贻人口实,所以对此书在总体上仍作了负面的评价。而“大屠杀派”的更多人则对张著坚予否定。如江口圭一(爱知大学教授)只一句话:“张著充满了简单的失误和误认,不能说是学术研究书。”(与其他义项合观,“学术研究”似含“认真”“严肃”之意。也就是说江口并不认为张著是一本严肃的书。)井上久士(骏河台大学教授)说:“作为历史著作,不能给予正面评价。”姬田光义(中央大学教授)说:张著“无助于科学的客观的论争,只是在海外‘狂热的’( fanatic)氛围中酿成,徒增日本‘否定派’之势而已。”姬田在“狂热”之后有一括注:“中国人的极端民族主义”。

看了此处所引的国人,也许会对这些人的“立场”有所怀疑,请万勿误解,用一句过时的话,这些人在与“反动派”(大屠杀派)的长期斗争中都是“革命意志”最坚定的。

对张著如何评价只是“一家一姓”的事,无关宏旨,可以弗论,但所及于对“大屠杀”的评价则是“天下大事”。日军在南京的暴行广为日本民众所知,始于东京审判之时,当时有以“南京残虐事件”称之者,以之与“Nanking Atrocities”或“Nanking Atrocity”对应,日文有时也径以音译,书为“南京アトロシㄔイ”。因为日军在南京不仅是屠杀,还有强奸、掠夺等残虐行为,所以“残虐”较之“屠杀”也许更具概括力。但更多使用的是“南京事件”。“南京大虐杀”是“南京大屠杀”的日译,从原《朝日新闻》记者本多胜一1971年访华后写的《中国之旅》使用时开始流行。据说著有《决定版南京大屠杀》《南京大屠杀的证明》等著作的“大屠杀派”第一人洞富雄,在85年《诸君》举行的座谈会上,表示并不赞成用“南京大屠杀”。但不论如何称呼,“大屠杀派”在“大屠杀”的问题上从来是寸土不让。但在此次答卷中,“大屠杀派”对张著的“大屠杀”说却不能不加以否定,虽然并没有从原来的立场上后退,但否定张著“大屠杀”说毕竟显出了与其他诸派的“一致”。

张著“大屠杀”使用的是“holocaust”,此词特指纳粹对犹太人的大屠杀,亦即“种族大屠杀”。纳粹的种族大屠杀有人种优劣的理论,有周密的计划,说日军在南京的大屠杀是“种族大屠杀”,日本“大屠杀派”认为并不符合实际。藤原在回答中说:“与holocaust不同。所谓holocaust是从一开始就在国策中抹杀特定民族。日本军随意地杀戮中国一般民众,强奸女性,起因是指挥官的怠慢和士兵的任性。”江口说:“不是像holocaust那样依据事前的计划进行的事件,是伴随着占领南京发生的事件。”井上说:“与holocaust不能等量齐观。有过大屠杀是事实,但日本军不是为了屠杀而占领南京的。”姬田则认为:“可以比称holocaust的,是以后的‘三光作战’。”

“虚构派”和“中间派”(“中间派”也有人称之为“中屠杀派”和“小屠杀派”,“中屠杀派”的代表人物是日本大学教授秦郁彦,“小屠杀派”则有原防卫大学教授亩本正己等不少人),以holocaust为“标的”大肆攻击,为意料中事,不必细表。“大屠杀派”反对“虚构派”、推动日本民众正确认识南京大屠杀的努力,是不是受到了张著的负面影响,受到了多大的负面影响,“大屠杀派”冷暖自知,最有发言权。

如果以为对“南京大屠杀”还有客观认识的必要,如果以为让日本民众有个端正态度还有意义,此事作为一个“例子”,确有值得省思之处。

本文开头所引Joshua. A. Fogel文章中说到了受害者的话语权利:“如果你和你的集团曾有被大屠杀的经验,你就获得了说的权利,谁也不能否认的权利。”此语因省文而不甚明确,据文脉之意,所谓“说的权利”是指“随意说的权利”。反之也可以说,如果你是加害者,你就只有听说的义务,而无分辩的权利。此说甚为尖锐,它反映了就加害程度谈斤论两的难之又难。甲既强奸了乙,抵赖固要受到纠弹,声辩并没有把衣服弄脏,或只干了七次,不是告发的八次,同样决不能为常情所容。但现在是一个“法制”时代,叫“法”的行事规则,已排斥了以以牙还牙的方式来“声张正义”或泄愤,所以对簿公堂虽然“残酷”,但是惟一的可行取径。

所以,面对日本“虚构派”的混淆黑白和日本民众的习非成是,《南京暴行》及类似著述,就其义愤发乎衷心言,诚然可谅,但对促使迷惘中的日本民众“觉悟”,则于事无补。至于对澄清真相,恐怕只能添乱。我以为,日本军在南京——在中国和亚洲其他许多地方也一样——的表现已牢牢地钉上了历史的耻辱柱,不需要再弄些靠不住的东西来“锦上添花”,那样反倒授人以柄,使凛然的是非问题降格为可以随便讨论的算术问题,不仅严正性大打折扣,本来不动的根据也会因此遭到无谓的怀疑。这是《南京暴行》给我们的一个教训。

(原载《史林》 2002年第3期 编辑:王丽娜)

link

02:20 发表在 南京屠杀 | 查看全文 | 评论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