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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二月 23, 2009
请你们从不说谎开始
请你们从不说谎开始
张三
自陈易卖身救母以来的公共事件中，我曾多次谴责或曰诬指网络暴力行为。惟其如此，“躲猫猫”事件才让我深感意外。
云南省宣传部发布《关于征集网民和社会各界人士代表参与调查“躲猫猫”舆论事件真相的公告》，并在几乎同时公布《调查委员会成员名单》。在一个标题叫做所谓《求真务实，不辱网友使命——我去参与调查“躲猫猫”》（后被改为《我去参与调查“躲猫猫”》）的飘红帖子中，风之末端网友鲜活地描绘了他的报名经过：
“我马上拨打了公告上的报名电话。有可能我是第一个打电话报名的，电话一打就通了，工作人员记录了我的网名、真实姓名、身份、电话、QQ号。据说之后的电话都打到爆。到了晚上10点半，我在云南网上看到了调查委员会的名单，很意外，我成了委员会主任。”
按照中共云南省委宣传部《征集网民和社会各界人士代表参与调查“躲猫猫”舆论事件真相名单公告》：
“自从《关于征集网民和社会各界人士代表参与调查“躲猫猫”舆论事件真相的公告》刊发，社会各界踊跃报名，至截止时间，共有510余人通过电话和网络进行了报名。我们从报名人员中随机进行了选择，组成了“躲猫猫”舆论事件真相调查委员会。我们相信委员会能够独立、公正地完成调查，不负众网民和社会公众的重托。
调查委员会成员名单如下：
主任：风之末端 副主任：边民
……”
调查委员会中一半是“随机选择”“网民和社会各界人士代表”，而其中的两位又成为了调查委员会正副主任，让广大网民深受鼓舞，纷纷支持并出谋划策，即使有持保留意见的，语气也是非常温和。
尽管该行动是由一个有很特别公信力的部门组织，尽管这个同时公布本来就深为可疑，但即使在以怀疑精神著称的天涯杂谈网民中，对官方主动发起的对网络民意的正面响应，仍然表现出罕见的宽容，毫不吝惜地表示支持。
结果我们自然是知道了。这只是一个给官方更充分展开空间的过场。“真相调查委员会”花了半天时间，见了几顶官帽，吃了顿“饭菜简单，每个人心头沉重”却还是人均36元，被媒体作为报道焦点的AA制，写了个一无证据、二无证人、三没被告的“调查报告”。
“从报名人员中随机进行了选择”的“网民代表”我们也知道了。风主任是昆明日报的宣传委员，曾《和温总理一起流泪》、真情告白“我们的党和政府，是人民的政府”；而边副主任是生活新报网络评论总监；两位还曾同时荣获国家新闻办网络局的博文大奖。同被“随机”选择为“网民代表”的《生活新报》温星记者在一年前写道：
“但客观而言，云南的网络写手里，能在传统媒体和网络媒体两大阵营中都拥有一定读者的人，不多。本土牛B网民这样评价他：官方网络评论员、写手跟网民打成一片而又保持较为正确的政治立场，云南成功范例，虽是孤案，就是风之末端。”
2月22日的《京华时报》，报道了云南省省委宣传部副部长伍皓当时的做法：
“下午2点49分，他在QQ群内发布了第一条信息：‘为应对躲猫猫事件，我们拟采取一个行动，组建一个网民调查团……’
……
伍皓的QQ群名为‘伍皓网络意见箱’，成员数百人，多为媒体记者和网络写手。为了吸引网友参加，在QQ群发出消息的同时，他还承诺最先报名的可担任调查团的主任。
消息发出37秒后，网友‘边民’最先报名。1分钟后，网友‘风之末端’报名，按照承诺，两人成为调查团的正副主任。
随后，当天下午，云南网发布《关于征集网民和社会各界人士代表参与调查‘躲猫猫’舆论事件真相的公告》，公告迅速被转载。”
就是说，至少这个“网民和社会各界人士代表”的一部分、而且是核心部分，不是如官方公告所说“从报名人员中随机进行了选择”，而是在省宣传部长官信任的小范围内选出，而且是久经考验的专业人士；而风之末端主任的生动描述，是完全不真实的。“躲猫猫”“调查”还根本没有开始，“调查委员会”的代表，就已经当场违背“求真务实，不辱网友使命”的庄严承诺。
被同样“随机选择”为“网民和社会各界人士代表”的天涯社区云南版版主能石匠，在《老实交代：当“躲猫猫代表”后的私想录》中，根据现场观察，盛赞主管看守所的公安局长“铁骨铮铮”；为风之末端和边民说句话”，认为“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我认为网络舆论对他们不公平，现在的谩骂甚至偏向无理取闹的地步了”；坦承自己“有许多尖酸刻薄、胡搅蛮缠的所谓舆论监督贴，对昆明、云南、对国家都有过一些过激的言论”，说“我一直相信，我在自己的国家，走得正就不怕影子歪；我在自己的国家说我想说的话，就不用担心被人威胁”。
任何人都完全有认为这是“自己的国家”的不可剥夺权利，一个勇于批判自己“有许多尖酸刻薄、胡搅蛮缠的所谓舆论监督贴，对昆明、云南、对国家都有过一些过激的言论”的人，能在这个“自己的国家”“说我想说的话”，也自然是很符合逻辑的；但是，身为一个大论坛的版主，他不可能不清楚，对那些没有如此深刻的自我批评精神的、更多得多的网民而言，是不是能“在自己的国家说我想说的话，就不用担心被人威胁”；身为天涯网民和调查组成员，他也是不可能不清楚，云南省宣传部公告和风之末端，是躲了猫猫，还是没躲猫猫。
从“躲猫猫”调查会这件事看，自发的民意，对于来自官方哪怕最廉价的回馈，没有任何敌意的戒心、反而有着令人感慨的最大善意。第一时间，即使在杂谈，几乎没有对官方公告的质疑、几乎没有对流程的质疑、几乎没有“随机”对当选者的质疑，即使这些公众，有着对动辄被代表的天然反感。甚至“心理阴暗”的人，第一时间都只顾高兴而没想去开动人肉机器，看看这些“网友”，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这样填满善意的温情，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辜负呢？
民意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国家”是什么样的国家，民意并不是要一步登天，他们不管这是不是官员自我炒作，他们并不期待由你们就能带来真相，他们只是希望看到进步、哪怕是微小的进步，而不是新的假相。实话实说，也许无法获得最初那样的哄堂彩声，但也一定不会有后来的强烈质疑。如果说宣传部公告的猫猫，是其天然属性决定，风主任编撰“求真务实，不辱网友使命”的故事，又是因为什么呢？
我很理解能石匠等所表现出的无辜和愤懑。我们不能说，谁就必定是小人，就是不希望看到真相，就是有意要当托；我们只能说，在有的群体中间，假话显然已经成了不可分割的自然习惯，已经成了他们真话的一部分；说出那样的话，丝毫不会因此而有愧于心，也丝毫不会有损他们头脑中的正义。
哪怕是客观条件许可，我们又如何能期待这些理直气壮、以假为真的人，可能带来什么真相？我们倒是很可以期待，只要一声召唤，这些本不能算在体制中的人，也会为了“自己的国家”的利益，而毅然加入到隐瞒真相的行列。
群众的眼睛未必总是雪亮的，但群众的眼睛一定会睁开。何况不断有人自告奋勇给义务群众上课，锻炼群众的眼神。
即使是不被公众待见的实话，毕竟还是实话。实话多了、假话少了，信任就会慢慢到来。即使不能说实话，可你至少总该能不说谎话。窗已经打开，没法再关上；但是，如果不训练养成不说谎的习惯、从不说谎开始，那么这可能的效果，恐怕只会和你们所希望的恰恰相反。
2009.02.22
00:15 发表在 个人文章 | 查看全文 | 评论 (0)